蔣瑞藻筆下的 福爾摩斯
◎祝淳翔
浙江諸暨人蔣瑞藻（1891—1928）自20歲起編纂《小說考證》，陸續(xù)刊于上海《神州日報》，1913年由廣益書局出單行本。1915年完成正編十卷，由商務(wù)印書館結(jié)集。后增輯續(xù)編五卷及拾遺一卷，于1919年由商務(wù)印書館印合訂本。魯迅先生對之有所褒貶，稱其“取以檢尋，頗獲裨助；獨惜其并收傳奇，未曾理析，校以原本，字句又時有異同?！?/p>
在該書拾遺卷中，談及福爾摩斯探案《歸來集》里的《跳舞小人案》。蔣氏引及：
數(shù)年前有瘍醫(yī)某，雅好文學(xué)，岐黃之外于書無所不窺。一日天雨，枯坐無聊，披閱舊年雜志以自遣，忽于一千八百七十四年五月《圣尼古拉司雜志》第四百三十九頁，見有題曰《小鬼之語》者，乃一短詩，全詩不著一字，惟繪以小人作種種舞蹈狀，或俯或仰，或左或右，無不畢備。翊月雜志第五百二頁載有詳解，按圖索驥，始知其詩為有名之童謠，其詞為：“一滴水一粒沙”云云，比較而觀，志中之小鬼，及案中之小人二書出版相去僅三十年，雖所代之字母不同而小人之形狀則一。某意必有人曾以此事為柯氏言之，而柯氏據(jù)為己作也，乃寓書柯氏，略謂：君之密碼已屬三十年之舊物，似無足奇，且告以后此撰著，毋刺取古籍中事，詞極委婉。柯氏得書即以半辨尼明信片報之曰：“某君鑒，此特不謀而合耳?！笨履线_(dá)利復(fù)。箋既寥寥數(shù)字，而郵資復(fù)不足須受書者補(bǔ)給，某怒，亦以半辨尼之明信片答柯氏曰：大札誦悉，詳察之決非偶然耳。
大概的意思是，某外科醫(yī)生從1874年5月號《圣尼古拉司雜志》上見到一首短詩，題目是《小鬼之語》，使用與福爾摩斯探案集里近似的跳舞小人符號，又在下月同一雜志得到答案，原詩為著名童謠，遂致函柯南道爾，委婉地提醒他不要抄襲。而柯則寫欠資明信片回答，辯稱只是不謀而合，成功激起那醫(yī)生的怒氣。
蔣在這段引文之末寫明出處，為“幼新筆記”。經(jīng)檢索，實錄自《小說新報》1918年第9卷第4期上《柯南達(dá)利文學(xué)上之嫌疑案》一文，為譯文，幼新是譯者，原著者為：Lyndon Orr。經(jīng)校讀，此文果如魯迅所言，略有改寫。
今檢劉臻譯《福爾摩斯探案全集（新注釋本）》（同心出版社2013），《跳舞的人》篇中注釋第118條：
關(guān)于艾爾茜父親使用的獨一無二的字母表的來源問題存在好幾種理論。……林頓·奧爾在《文人》（1910年4月）上發(fā)表的一篇文章指出，這種密碼基于“不停休小鬼的語言”，它使用了棍形人，刊登在1874年6月號《圣尼古拉斯雜志》上。
正是那《小說新報》譯文的源頭?？芍憬娜耸Y瑞藻竟與幾十年后注釋者的關(guān)注點不謀而合。
